清秋之夜，獨自駕車游弋于城市邊緣。 搖下車窗，聽著契合心境的老歌，任憑秋風 肆意妄為地灌鉆進來，其實真不會介懷她的 姿態，畢竟秋風還是頗善于撩人心弦的。偶 爾也會不自禁地把手伸出窗外，也許想留住 她，也許想讓她親吻我的手。她或是撒嬌似 的撞掌心一個滿懷；或是嗤溜一聲淘氣地從 指縫竄過；稍稍用心，又分明讀到她努力的 想要懸停駐扎于你的掌心，傾訴與眷戀的情 愫，樸素得毫不修飾。此時，你不會覺得她 是吹熟萬物的秋風，更不會想到她是讓萬綠 臣服的蕭瑟殺手，此刻，她只是你手心里釋 手撫弄、靈性天成的小萌寵。

旖旎游蕩的秋云，該是碧空的精靈。它 們有的蓬松著，有的薄如蟬翼，有的卷卷的， 有的絲絲縷縷如含苞待放的棉絮，有的則已 經舒展開來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有時它 們會追逐嬉戲，有時抱團簇擁，更多的時候 則互不理睬，相安無事似的慵懶地散落在藍 藍的天空。只是秋天的云都異常的白，異常 的輕盈，白得就像阿爾卑斯山頂上那萬年不 化的皚皚白雪，輕盈得宛如漂浮在天上無主 的鴻毛。即便云卷云舒，漫不經心地隨意變 幻著，鑲嵌定格的任意瞬間都是那么的柔美 靜謐。若得閑暇躺在一片草地，放空世俗的 一切煩擾紛爭，就這樣望著千年繚繞的秋 云。觀云護心，云也望著你，你就能真正體 驗到什么是“世上閑人地上仙”的愜意，那會 你會感覺像被催眠一般，要么被美醉，要么 被哄睡。

“寒花已開盡，菊蕊獨盈枝”，風箏有風， 海豚有海。菊之于秋，終歸是繞不開的。秋 菊是秋的知己，在獵獵深秋忘我地綻放，只 為裝飾秋的夢。遠的不足道，近的如粵北 地區，這種景象尤為讓人觸動：秋意盡染的 天地間，色彩相異的菊花競相綻放，或三株 五株，或叢叢簇簇，以至成畦成片，漫山遍 野。秋菊，就這樣毫無違和感地點綴著秋 的心氣。想必古人觀此景象的機會是比我 們多得多，才能道出：“心素如簡，人素如 菊”的概括與提煉。菊之氣節，無復贅言， 秋之韻達，厚積而薄發，故秋菊世為文人騷 客所憑吊頌嘆。

可曾品味秋日里的荷塘。枯枝敗葉就 那樣聳拉著腦袋，支離破碎般地參差立于池 面，一池萎靡一池死寂。恍如妙齡女子一夜 之間被攝盡了陰元，形同枯槁，毫無血色。 在十萬殘荷的蕭條與肅殺里，你無法復憶夏 荷的昌盛光景。關于秋荷，印象深刻的是 《紅樓夢》里的第四十回：寶玉道：“這些破荷 葉可恨，怎還不叫人拔了去？”黛玉則勸說: “留得殘荷聽雨聲。”相比之前“黛玉葬花”見 落花而感懷身世的悲涼，“殘荷聽雨”已然是 另一番更為超脫的意境了。許是女人細膩， 容易觸景傷情，許是女人溫婉，更懂得從破 敗的具象去追溯生命的柔韌與厚度。

一直固執地以為，秋，是最應該細細品味 的季節。秋，不復春之萌動，夏之青澀，冬之 蟄徹。秋有自己的主題與風骨，輸出果實而 又笑對衰頹。在這最具厚度與風韻的季節， 敲下這篇文字，但求拋磚引玉，邀君共品……

何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