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案小憩，抬頭見案頭的泥雞——一只小小的、泥巴捏的雞狀玩具向我示意，嘴唇貼近，輕輕地吹出悠悠的天籟之音，悠悠的籟音敲擊著心扉，撞開了遠古之門，我不禁心馳神往了。

在我的家鄉，每年農歷十二月二十五（鄉里稱這日是 “入年界”）到正月十五（鄉里稱這日是“開小正”）是家鄉新春佳節最熱鬧的日子了，外出的鄉民四海云集，盛況空前。家鄉最令人留連的去處，除了祠堂獻香外，大概要數鎮府面前大街的農副產品集散地，來自各地的銅鼓、銅鑼、草龍、布獅、涼草和本地的香包包、米餅、油果等爭奇斗妍。最搶手的還是那五彩斑斕、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古拙可愛的泥雞。

泥雞就以土色為底，頭、中間、尾巴點綴紅、白、綠三色，造型主要以小雞為主，也有做成小豬、小牛、小馬、小鳥、小兔、青蛙的。一般上有兩個孔，一大一小，能吹出悠揚的樂音。有一種葫蘆形的泥雞，能吹出多變的樂音，它通體土灰，油光發亮，圓圓的很像娃娃光光的大腦殼，上面并排扎了六個小孔，吹奏時，十指并用，大似陜西的塤（它比塤更古樸），能吹出低沉哀婉的樂音，聽了讓人流淚。

每逢墟日，滿載而歸的趕墟農人，都不忘帶回一兜兜泥雞。泥雞特便宜，算得上是家鄉的品牌。爭相兜售的農戶不識數，一元錢盡你抓。我算算小泥雞不過是兩、三角錢一個。城里的大人意味深長地笑問，不會吧？他跟我講起一段故事。

有一年，外出鄉賢曾局長到香港推介大湖曾氏尋根拜祖一事。臨歸，香港曾氏同鄉會設宴為他餞行。席間，曾局長拿出隨身帶去的幾個泥雞、小鳥、小獸贈于一路作陪的香港一位同鄉知名畫家。畫家手捧泥雞，熱淚盈眶，當場揮毫潑墨回贈。回到故里，曾局長笑談一只泥雞竟換得一幅好畫。識得這幅畫的人嘖嘖稱奇，說這幅畫風格雋逸，可入名畫之列，那位老兄不該輕意拿來送人。然而，然而他怎么會明白故鄉的泥雞在畫家心中的地位呢？

故鄉的泥雞，有人將你比作人類的活化石、中華民族發祥地的見證！你何嘗不是我們思鄉的信物？
 

■曾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