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果

在北方的冬季，每到農歷十五前后，月亮 便會徹夜宏大渾圓。它的臉龐純凈、敦厚、空 靈。伴著曠野的遼闊與寂靜，在蒼茫沉靜的 夜里，讓我感受到那原始與純樸，粗獷與豪 放。穿過現實的喧囂，用心靈去體會生命中 久缺的感動。

冬季里的村莊，在圓月的陪伴下，不再單 調。月影下的煙囪傾斜著身軀，與房頂上的 雪面面相覷，它們似乎交談著許多秘密。月 亮只凝視著它們，不做任何評論。滿天星斗 眨著好奇的眼睛，疑惑的神情讓夜里的村莊 有了靈動的色調。

形如簸箕的村落里，偶有淡淡的輕煙爬 出煙囪，悠閑地散步。它們的腳步很輕，很 靜。也許，它們是怕腳步踏在雪地上，發出 “咯吱咯吱”的聲響，打擾了閉目倒嚼的黃 牛，流著酣水哽哽入夢的豬。但黃狗卻一直 警惕地豎起耳朵，瞪起發亮的眼睛，仰視輕 煙直步青云。輕煙就那樣越過電線桿，穿 過電線，追逐月亮的光芒，將影子緩緩地鋪 向夜空。

村莊被山和田野包圍，田野里滿是厚厚 的雪。在月光的折射下，山與田野的層次感 尤為分明。山一動不動地屹立在田野以外， 它很守規矩，因為它知道它有更神圣的使命， 它不能越過田野，一旦越過，它將給村莊帶來 災難。守護，才是它的責任。守護田野，守護 村莊，守護村莊里的人與牲畜。田野與月亮 安逸地依附在它的周圍。田野沉沉地安睡在 月光的懷里，它把雪當作了最溫暖的居所，深 深淺淺的壟溝與壟臺，在雪的擁裹下，基本持 平。但還是能看出它原有的輪廓，這些輪廓 便是農人的生活。

月亮在無邊的原野上釋放著空曠與灑 脫。它把所有的虛偽毫不留情地披露，山川、 河流、房屋與村莊的每處角落，連影子背后也 藏不了任何的隱私與秘密，它把村落的煙囪、 柵欄、牲畜、稻谷垛，勾勒成一幅祥和的畫 卷。沒有過多夸張的色調，卻讓人在寒冷中 感受到每個毛孔涌動的熱流。

村子里住著千八百口男女老少。每天， 每年。他們在月缺月圓中企盼風調雨順。沒 有月亮的日子里，他們終日忙碌在田間地 頭。他們無暇顧及村子里的花開得多么燦 爛，只有村子以外那些田地里的草，才是他們 最擔心的，草的瘋長，注定是和莊稼作對的。 草的生長速度也總是比莊稼更勝一籌，他們 在月亮還沒圓的日子里，最大的愿望就是將 草清理干凈，讓莊稼占據茅頭。只有這樣，在 月圓的日子里，他們才得以清閑，也能安心地 和家人團聚。

從雞鳴犬吠到月亮升起時，人們一直在 不重樣地增添生活的分量。稻谷垛從圓形壘 成圓錐體，玉米被鋼絲網圍成長方體，形成不 可估量的體積，每一次的計算，都會有不同的 得數。這些不同得數的體積，又形成一個不 固定的公式，這個公式的名稱應該稱為收成 或是喜悅，更多的是農人的生活方式，以及一 家老小的富足。

月亮與村莊，就像筆與墨的關系。缺了 誰，都不會描繪出完整的內容。于是，在月亮 下，村莊如畫。月亮按部就班地在村莊上空 行走，那也許就是情感的交融與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