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崴

那天，父親說晚上帶我去看花燈。那 是我第一次去看花燈，那年我7 歲，那年春 晚蔣大為一首《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感動 了幾代人，那年春節播出的電視劇《西游 記》成了永遠無法超越的經典。街上的爆 竹聲時斷時續，年味漸漸退去。我點燃一 掛電光炮，朝門外扔出去，噼里啪啦，又一 陣濃煙升起，爆竹的火藥味似乎來得更起 勁，我喜歡這種味道。孩子們依舊沉浸在 過年的喜慶中，雖然已是正月十五，但畢竟 元宵還未過，大人們也就隨他們放肆了。

吃完元宵，父親和我就朝燈市走去。父 親不善言語，而我有點害怕他的絡腮胡，一 路上，他牽著我慢慢走著。也許是從小父 親不在我身邊的緣故，我們話不多，父親偶 爾問我冷不冷，要不要他背，我只是搖搖 頭。路上還有積雪，微微的北風迎面吹來， 倒不覺很冷。路上行人不多，我故意去踩 那些還未留下腳印的積雪，發出吱呀吱呀 的響聲，就如踩在棉花上。父親說鞋子會濕 的，小心感冒，我就只好踏著別人的腳印走。

不一會兒，經過一座老橋，好像叫“永 豐橋”，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修建的，橋頭有 一塊石欄桿記載了修建的概況，但早已模 糊難辨，當地人習慣稱它“老橋”。橋上的 小石獅子和欄桿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若 是平時，我早就一手掃過去，捏成一個個雪 球，向河中央扔去，然后看著雪球慢慢融化 不見。此刻，我抬頭看了看父親，父親說我 們快點走吧，等下人很多。他又問我累不 累，要不要背著？我依舊搖搖頭。

離燈市越來越近了，人也多了起來，路 邊有個賣冰糖葫蘆的老爺爺，紅紅的冰糖 葫蘆像小燈籠似的，真誘人。父親看出了 我的心思，問我想不想要一串。我馬上用 力地點點頭，心里樂開了花，剛才沒玩成扔 雪球的不快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一 手拿著冰糖葫蘆，一手緊緊地抓住父親的 兩個手指，快步朝燈市走去。

到了燈市，我只看到人們頭頂上紅紅 的一片。路邊，小攤小販吆喝聲不斷，有賣 烤紅薯、蔥油餅、芝麻花生酥等當地小吃 的，還有賣各種各樣的手工小玩意的，但我 卻看不到花燈，人太多了，擠不進去。這 時，父親蹲了下來對我說，“你騎到爸爸肩 膀上吧。”“好耶，騎馬馬啰！”我高興地爬上 了父親的肩膀，雙手緊緊抓住他濃黑的頭 發。父親說：“不要抓頭發，要不然就變成 禿子啦！”我呵呵地笑了起來。真壯觀呀！ 一排排花燈似乎要把天空染紅。各式各樣 的圖案，各種各樣的形狀，讓人應接不暇、眼 花繚亂。我指著不遠處的一個花燈問父親， “爸爸，快看那個花燈下面還有一些字！”父 親說，“那是猜燈謎，我們一起去猜謎語吧。” “駕！駕！駕！馬兒快點跑！”我大聲喊，父 親哈哈笑。我們來到一個燈謎前，父親念 道：“上下前后都能找到（打一字）。”這些字我 都認識，但就是想不出來。父親微笑著說： “再好好想想，‘上下前后’這四個字都能找 到一個什么字啊？”“一，是個‘一’字！”我激動 得差點從父親肩膀上摔了下來，父親那雙有 力的大手緊緊地抱住了我的小腿。后來，我 們還猜了一些燈謎，但都記不清了，只有這 個燈謎牢牢地印在我的腦海。

回家的情形，我什么也記不起來了，我 大概在父親的背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