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宏球

小時候，“過年”是我們最期盼的節日。 那是一個莊嚴神圣的節日，以至于人們一年 的生產生活似乎都是圍繞“過年”而展開，從 秋收的那一天起就在準備著“過年”的儀式。

秋天，是為“過年”儲備食物的季節。在 家里所有的勞動果實中，最讓我們惦記的是 花生、紅薯干、瓜子……母親除了拿一丁點 給我們解饞外，其余的總是要嚴嚴實實地包 裹著放到閣樓上儲藏起來，然后把梯子拿 開，嚴防饞嘴貓“作案”。面對我們的滿臉 渴望，母親總是神秘地笑著說：“ 留著過 年。”于是，我們總是流著口水望著閣樓，期 盼著過年！

秋收后，年近了，雞、豬、鴨也開始長膘 了。人們開始給它們加餐加點，恨不得一天 喂七八頓，直到豬的肚子吃得圓溜溜，雞和 鴨吃得撐到了脖子。為了讓雞多長膘，人們 將公雞“藏”起來（關在籠子里，不放養），讓 它一天到晚吃個不停，使它一個勁地長膘， 直到每只長到八九斤重。“藏雞”的時候，也 是我們玩毽子玩得最瘋的時候。我們常常 冒著被大人責罵驅趕、被雞啄手的“危險”， 趁公雞被關在籠子里，揪著它的尾巴用力拔 出花色最亮麗最長的雞毛來做毽子。被拔 毛的公雞總會大聲地尖叫、強烈地撲騰反 抗。“花盧雞”以其五顏六色的毛色成為我們 的首選。雞毛毽子做好后，小伙伴們開始比 賽著踢起來，歡樂的笑聲充斥著整個曬谷場 和每一條小巷。

年關近了，家家戶戶的“草屋”（專門放 柴草的小屋）漸漸滿了，屋外的草垛漸漸高 了。柴草屯夠了，“過年”就是刮風下雨都不 用愁。這時候，“草垛”堆又成了孩子的游樂 場。他們圍著草垛玩起了“打仗”、過家家、 躲貓貓等游戲！

年關更近了，鄉親們開始曬菜干、腌酸 菜、做臘味、炒花生、炒米花、碾糯米了…… 小孩的新衣襪也買回來藏在衣柜了。于是， 我們天天扳著手指頭，盼望著過年！

臘月二十六七，家家戶戶開始做“油果” “油角”。那時，都是一籮籮地做，每家至少 一擔，可以吃到二三月。大年二十八九，是 家家戶戶老老少少傾巢出動趕墟購買“年 貨”的日子。一年中最旺的就是“年晚墟” 了，街上人頭攢動，人疊人、人擠人，擁擠的 場面堪比“中國春運”！

臘月二十五，我們家鄉叫“入年價”，這 時候，家家戶戶放下手中的農活，全家大行 動“洗屋”，即清洗床單被褥、臟衣臟襪、床桌 椅凳和屋子里上上下下的塵埃等。大人們 還要頭裹粗布頭戴斗笠扎一個長長的掃子， 掃掉屋梁上的蜘蛛網和廚房上被熏黑的厚 厚塵埃。這時候，我們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屁 顛屁顛地幫家里把那些兩腳的小木凳子和 小竹椅子搬到井臺邊或池塘邊，把它們洗得 錚亮錚亮。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宰豬殺雞，男主 人們忙著貼門神對聯、祭祀各種神，女主 人則忙忙碌碌準備豐盛的“年夜飯”。“年 夜飯”是一年中最美味豐盛的一餐，大魚 大肉通通搬上餐桌，還會有濃濃的肉羹 湯，小孩子們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歡欣雀 躍地圍桌而坐，長輩們則會在“年夜飯”中 給孩子們說“ 祝福語”、派發利是。晚飯 后，鑼鼓響起來了，鞭炮聲也陸陸續續響 起。花生果品等各種食物擺出來了，“過 年”的儀式開始了！孩子們嬉鬧著、追逐 著一家家串門去了，大人們圍著火爐泡上 茶水侃起了大山。

最讓人激動的是大年三十晚上24 點的 “供臺神”儀式。這天晚上，大人小孩都是過 了24 點才睡覺，這叫守歲。24 點前，男主人 們總是以金、木、水、火、土為原則，在一張 木桌上（木）擺上一個裝了三牲（公雞、豬 肉、魷魚）的籃子，籃子里放一把刀（金）；擺 上三個倒滿酒（水）的杯子；擺上一個盛滿 土的香爐（土），然后插上香和燭（火）；最后 還要擺上“花豆”、花生、桔子等茶果。24 點 正，男主人莊嚴地點燃香燭，點燃炮竹，領 著一家大少向著天地鞠躬，每鞠一次躬向杯 里添一次酒，如此反復三次。24 點正，鑼鼓 喧天，鞭炮齊鳴，煙花齊飛，有錢的人家還 斗起了煙花鞭炮，你方放罷我又來，炮竹煙 花的光彩照亮了整個村莊，到處彌漫著濃濃 的節目氣氛。

那些我們一起期待的“年”，期盼很久， 快樂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