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釗

幾乎每個南方城市都有一泓湖水，或大或小，或長或短，或居于鬧市或隱于郊野。這些湖往往成為一座城市自然的地理坐標，有的非常知名，如杭州西湖，蘇州瘦西湖，惠州西湖，武漢東湖，昆明滇池，成為天下人向往的打卡圣地。有的不那么知名，但在本地方圓幾十里也是神一般的存在，是人盡皆知的場所。

我所在的城市——河源就有這樣一座湖，其形狀概如鱷魚，大家都叫鱷湖。鱷湖不大，比起河源的萬綠湖，名氣遜色太多太多。又因河源是濱江城市，清甜的新豐江與寬闊的東江如兩條玉帶在市區交匯后迤邐而東，形成了自然的兩江三岸美景，加上近年大量的美化工程，江水清澈碧綠，江邊綠樹紅花，長廊慢道，流動的江景十分宜人。與江景相比，稍顯渾濁，死水一潭的鱷湖又稍遜一籌。再者，河源不缺水，不客氣地說在到處是自然河流小溪、大江大湖的河源，老城中心這小小的鱷湖實在是又老又舊，破落不堪，不值一提。

可是鱷湖卻有自己的魅力，平凡無奇，自然而然，但有著人間煙火氣。

初來河源，新市區還在大規模興建，濱江的公園和親水綠道并沒有多少。鱷湖公園算是一處有趣的地方，那時也曾專程游過鱷湖，一晃十多年過去了，當日游湖詳情已記不清，只記得那湖里有水有船，湖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鱷湖在老城中心，像肺葉一樣左右分布，周遭是密集的樓群。湖水并不清澈見底，但湖畔喬木高大，灌木叢叢，綠影婆娑，一派生機勃勃。要是到了夏季，湖中荷花出水，粉黛瑩白，綠葉蹁躚，微風過處，惹人眷顧。那蜿蜒的湖畔，是長長的馬路——湖濱路、長塘路，路上總是車來人往，十分熱鬧。鱷湖最熱鬧的莫過于湖畔橋邊的大榕樹一帶，處在鬧市中，是車流人流交匯處，樹木高大，濃濃樹蔭下，乘涼歇息的路人，工廠招聘的攤位，修鞋擦鞋的婦人，休閑打牌的老人，還有三三兩兩等客的摩的司機，喧鬧聲，車過聲，自然的城市交響樂此起彼伏，響徹云霄，好一派市井生活，自然自在。

鱷湖畔樹木繁多，有高大的榕樹，有果實累累的芒果，但唯有一株百年老榕樹十分搶眼。那樹高大，粗壯，杈向四野，周身疙疙瘩瘩，顯得蒼遒古態，但并未現衰老，總是枝繁葉茂，生機盎然。尤其是初春換新葉的時候，仿佛一夜間落光，又一夜間長出鵝黃的嫩芽，而后新綠葉好像你爭我趕，生怕錯過了一寸光陰，日漸舒展，鵝黃而青綠，直至遮蔽大地，撒下濃蔭。那種自然變換，只讓人驚嘆生命之美！

繞樹三匝，稍微多留意幾眼，就一定能發現大樹底下擺放的眾多神龕，還有香燭的殘痕。有人說這是迷信，是要破除的。但從另外一個角度看，這是人的一種自然崇拜。人生苦短，百年一隙，加上世事難料，風雨摧殘，短短一生何其難哉！然古木蒼天，歷百年風雨摧殘，依然挺拔，欣欣向榮，生機勃勃，不讓人自嘆不如嗎？老榕樹見證了多少的人間悲歡，看過了多少的世事變遷。于是有些人對老樹的自然崇拜和敬畏油然而生，于是燒香，于是請愿，于是拋紅繩。

如今，鱷湖塘畔的老榕樹，被鐵柵欄圍了起來，被保護著，這十分好。我始終覺得，沒有古木的城市缺少歷史韻味，不夠有氣勢。所以每到一個城市，我都想看看他的老街古樹。

湖是一個城市的蓄水池，是一座城市的鏡子。湖光山色，風土人情都在湖光云影中照見。去一座城市，看一看她的湖，繞著湖水走一走，看看湖邊上的樹木，還有湖畔的人，你會看到不一樣的城池。

鱷湖不是什么大景區，沒有被放在籠子里，沒有被過分打扮，她是真實的城市街景，是落在人間的樸石，有著自然的河源特色。那曲折的橋，那湖中的亭子以及所謂的綠化并不足奇，因為是個湖都具有這些元素。但鱷湖畔的水果街，步行街，攤販，不遠處的菜市場，卻有著濃郁的河源生活氣息。至于凌晨三四點，水泄不通的蔬菜批發臨時市場，或者春節前擺攤賣春聯門貼的場景，那就更具有地方風味了，是許多老河源人的兒時回憶。

不是每一座湖都這么有煙火氣。鱷湖是真實的，鱷湖是市井的，鱷湖是河源每個人都可以親近的。就這一點來說，鱷湖比那些圈錢收門票的5A級湖景要更大眾，更樸實，更親切。

有空到鱷湖畔看看，那蒼遒的老榕樹一定會給你新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