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第一輪雞叫，月亮還在天上，東江不動聲色。兩岸的那些村子，在月光下閃爍著光。

老牛反芻了很多光陰，也不表達態度。新農業社會，牛愈來愈邊緣化，沒有了意義。它們看到了變化，不出聲。

夜色下盤旋的山徑，衍生出很多岔道。雞鳴聲中，意境隱隱約約，仿佛還有很多真相。

掛在墻上的時間，已經相當老態。依然規規矩矩，它們一直在圈里循環。像是尋求突破，好久了，也沒有找到機緣。

最好的智慧是不斷拐彎

村子的那些舊屋舍，還在大智若愚，像是等待什么。風從坳上過來，村子開始輕輕搖擺。

屋后的芭蕉，還很尤物。整天長袖善舞，綠出一場場風月。它們有風就飄搖，無風，也輕輕動搖。

水邊的垂柳罩在水上，好久了，河流也不深刻。在山里，河流是自律的，沒有魚，它們也不簡單。表面上，好像看得見底。

世上有很多的底，都不容易看到真相。那些無底的事物不宜認真，最好的智慧，是要不斷拐彎。

天陰了

老村子不見煙火了。平日愛亂叫的狗，也沒有蹤影。路兩邊的狗尾巴草，緩緩搖動著寂寞。

沒有了人，光陰都是慢的。風來了也沒有意義。狗尾巴草見了風，無精打采，搖得更慢。

如果有狗吠，會好一些。吠幾聲，會把山色喊亂。在山里，狗的聲音通靈，它們喊起來，神都聽得到。

天陰了，蛤蟆從水里跳出來，不分場合，把山脈喊得秀外慧中。四面的蒼茫，就更重了。

炊煙撐住了蒼穹

意境越來越便宜了。幾縷瘦弱的炊煙，就撐住了蒼穹。風已是秋聲，村頭的老樹上，落葉紛紛。

狗在樹下半夢半醒，一只眼閉著。睜開的那只眼，好像沒有開悟，找不準角度。

正在涉水的老牛，回頭喊了一聲。在山里，牛的聲音貨真價實，落在水里，輕松就起波瀾。

田畝上的農業熟了，一群麻雀被稻草人趕了出來。它們呼啦啦落到老樹上。替老樹長出灰色的葉片。細看，仿佛一場美麗的錯誤。

花不跟月亮說話

喝多了山水，就不相信月亮，會反射太陽的光。在山里，月亮跟夜淵緣深。夜黑，它才有機會露臉。

燈也是。村子深遠，很多的事物怕黑。燈不怕，燈在村子舉著光，照黑，能把黑照亮。

月光下夜行的螞蟻，走幾步就對月亮點頭哈腰。它們不舍晝夜，也許有目的，也許沒有目的，仿佛只是為了走個過場。

山腳下那些花，不跟月光說話。山里的月光油膩，它們怕沾上了，會要發胖。

虛構

東邊上的樹木，聽多了水聲，有了高度，讓人摸不到頭腦。那些長不高的，慢慢放下牽掛，默默修行。

天空一塵不染，仿佛已經禪過。多余的幾片云，正在受禪。它們的動機，仿佛無限蒼茫。

山坳上的路，每一條都有很多方向。它們故意在山里轉圈圈，把塵世轉昏了。很多目的，快不起來。

幾只長尾巴鳥路過，把一路歌聲潑下來，就飛遠了。潑下來的鳥鳴，四處尋找過往，仿佛想虛構一些舊時的滄桑。

烏鴉

路過山間的村落，很深遠了，我也不想歇足。這些村子閉塞，村子里的狗，沒見過世面，會咬人。

一個老人在村口的樹下，逗枝上的鳥。撮起嘴，跟鳥學鳥語。滿臉的用心，看都不看我一眼。

鳥的羽翼美得亮眼，青翠的聲音，讓人產生想法。它們鳴得快樂，老人學出的腔調，仿佛也快樂。

幾只烏鴉從遠處趕來，烏鴉很黑，叫聲也是黑的。鳥趕緊展翅飛走。老人伸出雙手喊鳥，喊出來的，隱約像是鳥鳴。

作者：川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