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鳥食趣
深圳灣依海如三分月影,有著23平方公里的水域,位于東亞——澳大利亞西亞候鳥遷飛區(qū)的中間位置。蜿蜒中見起伏,水天共色的近岸,漫泥連片,淡水溢流,生長著密密匝匝的紅樹林,古至500年不等的樹種幸存,成為了古老的天然紅樹種群。由此形成的蔭庇讓肥沃的泥灘滋生了蝦蟹魚蟲及各類浮藻,不僅為鳥國“來賓”餐飲提供了豐盛的自助,這里也成了可棲息、可繁殖、可越冬的理想濕地。
一條蜿蜒的觀鳥走廊由此形成,與紅樹林相依的水泊成了各類鳥兒翔集與分飛的福地。“青天無白云,飛下數點雪。”每年十一月到次年四月的遷徙季,潮汐已低于1.2米以下水線,黑臉琵鷺、蒼鷺、大白鷺、反嘴鷸和紅嘴鷗等珍稀鳥共計200余種鳥便攜著各自生存“劇本”開始向人間展演,其現身仿佛觸發(fā)了開演的鈴聲,提醒人們速臨海邊,一覽無余。
潮來汐去,最是早晨觀鳥時。一大片灘泥橫陳于前,其上汪水盈盈,點點漬痕間,隱約可見魚蝦蟹蟲之蹤跡。于晨光朝輝之映照下,灘泥散發(fā)著斑駁陸離之亮光,宛如一幅古樸的水墨丹青。海風輕拂,天籟眾鳴。群鳥編織著云塊或斜插或盤旋或貼浪奔行,將吃食時的喜樂盡情傾瀉。斂翅于淺水和灘上忙于捕食的鳥們將各種“吃相”表演得淋漓盡致。
黑臉琵鷺是最有識別度的珍禽,據考證,全球范圍黑臉琵鷺的數量僅為3941只,在深圳灣過冬的黑臉琵鷺竟有375只。它的眼瞼和臉好像罩在黑面紗里的修女,長長的嘴喙是一柄“大鏟”,在波光里最為氣派。它捕食時將尾翎高高翹起,長喙探入20公分左右淺水中,一路“掃蕩”前行。水紋劃出扇形波于身后緩緩擴散,一副“小車不倒只管推”的模樣異常引人注目。池鷺獨行靜默,繁殖羽在陽光下如披點金袈裟,與和尚誦經相仿佛,鳥來鳥往不為所動。可是等到不遠處彈涂魚從泥里剛露頭,它便雙腿一蹬,翅膀撲騰間將獵物擒住送進胃袋。乃恍然大悟,它是假寐,以此誘敵深入。
早晨的退潮如大軍落荒而逃,來不及撤退的生物在空出大片的水澤灘涂上便成了束手就擒的“俘虜”。朝陽的投影如落英繽紛的點綴,為口福不淺的鷺們鋪上了美輪美奐的餐布,近岸呈現一幅饕餮的“晨宴圖”。嘿,為搶食齜牙咧嘴,爭強好斗有之;如樊噲大快朵頤,欲吞而鯁喉有之;挑肥揀瘦,撥來又撥弄去有之。即便吃相不雅,在圍觀者前仍吃得一派坦蕩與自然,令雅觀而食者相形失色。此刻,遠岸水上的反嘴鷸正上演著群食壯觀的橋段。它們飲食方式不喜形影相吊,而喜群食共享。嘴喙上翹像把閃亮的鑷子,捕食時似有雷達導引,個個將長喙連頭埋入水下呈順時針奮力劃動,一圈又一圈,一時水面呈現黑白雙色漩渦。白的是翻動的浪沫,黑的是它們相向劃動的身軀。一道“織網”便在反嘴鷸長喙下編成,“網口”就是它們各自的嘴,任魚蝦如何玩命奔逃,注定成為鐘鳴鼎食“大戶家”嘴里的食餌。
也有在海面浮著身軀靜靜蕩漾的群落,不爭不搶,閑如水上浮葉,它們叫鸕鶿,是灣區(qū)的留鳥。始終守著淡水入河口,不離不棄,那里有鯔魚常常光臨。可不是嘛,好像得到什么消息,驀地它們像片烏云翻起,嘩啦啦向不遠處一股腦兒壓去。眨眼工夫,它們又撲騰著翅膀扎入水中不見了。俄頃,水面紛紛起泡,水花撩起,冒出一個個腦袋,昂頸挑喙,鉗著的鯔魚臨空潑剌剌掙扎,這陣仗大有梁山好漢氣勢。
午后,眾鳥飽食,有的倦而賣呆,有的點水啄羽,瀟散的小憩恬淡自適,偶爾的起落是從淺夢里劃出的一兩聲微嘆。紅隼的飯點總是滯后的,這時輪到它來找食了,空中飛著,虎斑紋雙翅盡情展開,嚯嚯遮住了一掌天。它在空中盤旋戲耍,越盤越低,幾乎能感覺其扇起的風掠過頭頂時,一個直線拉起飛遠、落下,突兀的礁石與其相融,成為遠墨淡筆。
這時的小白鷺開始“入戲”了,且行且停,如天上的瓊花落到了水面,一襲凝雪劃足三五擁波,驚出小魚小蝦,悠然啄食。新午的海灘,眾禽停梭,人影漸稀,小白鷺自啄自浴似乎淡出世間一切。唐劉長卿《雜詠八首上禮部李侍郎·白鷺》詠鷺殊佳:
“亭亭常獨立,
川上時延頸。
秋水寒白毛,
夕陽吊孤影。
幽姿閑自媚,
逸翮思一騁。
如有長風吹,
青云在俄頃。”
紅樹林年年秋茄勃發(fā)、桐花盛放、木欖挺拔,鳥們飛來飛去,夙興夜寐,以此為自家樂園。人們用溫暖、驚訝的目光注視著“天外之客”如此風卷殘云,也許會想起人之初的吃相百態(tài),不免會心一笑。一邊是如入無人之境的天開勝景,一邊是人們用親善劃出了鳥國之界,人與鳥共織的畫卷徐徐展開又收起,收起又展開,讓灣區(qū)的樓林穿梭、棲落著快樂祥和的音符。站在海邊絕塵而望,何以不心生“一日遙看一百回”之念?
作者:魏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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