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冬
南方的冬天,在寒意中蘊藏著一絲暖意。
清晨,我走到家門前的籬笆院落,一抬頭,看到開得悠然自得的枇杷花。
枇杷花,呈黃白色,小巧玲瓏,緊緊挨著。它們眾花成簇,藏匿于碩大的綠葉之間,難以被完全瞧見。湊近了看,枇杷花的花萼上遍布著根根細密的銹色絨毛,整個花序看上去是灰褐色的,極為內斂。我愿把它比作冬日里一位沉靜的老者,在百花凋零之際,靜靜地訴說,散發淡淡幽香。枇杷花的花期較久,從初冬持續開到早春,跨越了新年。故此,古人將其稱為隔歲花,宋代趙蕃寫有詩句“楊柳迎霜敗,枇杷隔歲花”。
院落里的這棵足有兩人高的枇杷樹是父親在世時所栽種,枇杷樹如同父親一般,不論刮風下雨,還是烈日驕陽,年復一年守護著院子,陪伴著我與母親。
我張開雙手,凝望樹梢,光從葉縫落于我的發間、掌間。正當我感受光芒之際,一片片枯老的枇杷葉隨風摵摵而落。它們似是完成了使命,回歸大地。
樹,如同人一樣,都想在這個世間留下些什么,哪怕是開出一朵微不足道的小花,也會結成甘甜的果實,讓世人記住它的滋味。當片片葉子飄落的時候,它們回望著樹梢的枇杷花,它們的枯落便是欣喜的。
鄉野的冬是安詳而靈動的。我與大自然中的一切,在這一刻共呼吸。風搖曳著河對岸的蘆葦,驚起幾只在河岸歇腳的白琵鷺與東方白鶴。河水的另一頭,幾只白骨頂雞在水中捕獵魚兒,悠游自在。
轉身間,我看到村莊里一戶戶人家的稻場上,已經曬著今年從田里收割來的晚稻,谷子在朝陽下泛著淡淡的金光。老人們拿著竹制的耙子將稻谷撥勻,孩童們在一側幫忙,好一派寧靜祥和。
呢喃的朔風在耳畔呼呼吹響,我走著走著,到了村里的石橋上。橋的南邊是棵疏落得只剩下突兀枝干的老樹,偶有一兩枯片留戀著不肯落下。橋的北邊是棵枝繁葉茂的香樟,葉片如同是魚鱗般迎風舞動。
我停下腳步,駐足長久,陷入深思。眼前的兩棵樹,一枯一榮,仿佛在訴說著生命的多樣性和獨特性。我們的人生不也是這樣嗎?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季節。有些人,在春天與萬物齊放;有些人,在盛夏開得熱烈;有些人會選擇在颯颯的秋風中與大地一同化為金黃;還有些人,在冬日的大雪紛飛中靜默綻放。這世間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樹木,無論是魁偉高昂的樹木還是虬枝盤曲的老樹,它們都有自己的魅力和價值。
站在橋上,一眼望盡家鄉的冬景。村莊里的樹,一樹挨著一樹,數不盡,也認不全,就如同村子里的人。但每一棵樹,興許都有人念得,就像每一株花,都有人在等待開放。
正當我還想仔仔細細端詳著村莊時,冬雨未打一聲招呼,悄然而至。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橋面上,“滴答滴答”,橋上或是跑過撐著雨傘的少年人;或是騎過穿著雨衣的青年人;或是走過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的老年人。雨水在橋面上如同是簾幕一般慢慢拉開,直至兩側的溝渠里,最終成為小河的一分子。
我快步走過橋,眼前是一爿老舊的小店。小店的門,采用老式的板搭門。似乎,在鄉村的每一個橋頭,都能看到一間小店,店門口坐著五六位老人,從晨光熹微時分聊到落日余暉。小店,是村莊人間煙火氣最濃重的地方。而我眼前的這爿小店,是我的祖母開的。
我與祖母相聊甚歡,雨已淅零淅留,陽光透過小屋對面竹林的葉隙,灑下星點光斑,照在祖母的臉龐之上。她告訴我,這小店是改革開放后,村子里開的第一家,已有四十多年。而我走過的橋,叫做“太平橋”。太平二字,寓意社會安定與和平。
我走出小屋,再次站在橋上,倚靠著太平橋的欄桿,凝望鄉村,回眸小屋。竹椅上的祖母,她在燦爛的微笑。
陣陣風兒拂過,鄉村的樹摩挲作響,輕輕低語……
作者:楊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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