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欄溝是贊皇縣的一個小山村，虎寨口西北三里，石家莊兩個表哥在這里買了別墅，執意邀我前去小住。

他們的別墅建在一處山溝里，與羊欄溝村雞犬相聞，依地勢的高低，背山而建，兩、三、四層三座小樓櫛次相鄰。房前一面山坡像一道畫屏，秋日里層林盡染，如詩如畫。晚飯吃的是黑土種的菜，喝的是山泉煮的湯，一切都是純天然的，本色的，沒有一丁點邪味。黃昏可以侃大山、嘮家常，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山里的黑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山里的靜是那種只聞潺潺流水的靜，全身心都放松著、舒坦著，連一個夢都沒有做，一覺睡到六點鐘。

山里的狗不像平地的狗沒有規矩，晚上時不時的叫。山里的狗只有傍明的時候，隨著早起的人們，叫上兩聲，宣告一天的開始。出門吸一口新鮮空氣，水中帶露，沁人心脾；洗一把山泉水，清新甘冽，神清氣爽。早晨的大山像畫家做畫，先是黑黢黢的，蒙蒙朧朧的顯示出山的輪廓，隨著筆法的精細、深入，變得愈來愈清晰，樹出來了，水出來了，就連晨霧也顯示出來了。點題著色，不多一會兒，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展現在你的眼前。

去年冬天爬錦山時看到滿地的落紅，我就有了賞紅葉的沖動。七點半，依事前約定，我們與村里的向導會合，前往羊欄溝村西北的草帽山賞紅葉。雖然有些霧，但并不影響爬山的心情，對于我們這些驢友來說，云霧雨雪或許更能捕捉到奇異的美景。

表哥與向導相熟日久，斷不了給他帶一些城里的東西。向導近六旬的年紀，藍衣黑褲，一米七上下，敦實的個頭，典型的山里車軸漢子。黝黑的圓臉盤，略帶禿頂，一笑露出幾顆明顯縫隙的大牙，盡顯憨厚樸實。隨著路程的前行，向導的話也逐漸多了起來。知道他叫六妮，上面生了五個姐姐后，才有了他，按山里的習慣，為了好養起了個閨女名，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幾個姐姐、弟弟都成了家，作為家里第一個男孩，為了全家生計，他沒上過一天學，終生未娶，從小在生產隊里放羊、起紅石板。不過他也很知足，房子漏雨，政府給他蓋了兩間新房，雖然沒有評上貧困戶，但他卻說，評上貧困戶的五家都沒有新房。最近村里拓寬街道，跟他商量遷移他門前的廁所，他說到我這里都好商量，不給政府添麻煩。

順著山路蜿蜒向上，山坡上滿是一片片的核桃、板栗、柿子等果樹。每到他家的果樹旁，他都指給我們看，談到果樹，他頗感自豪，雖然家里窮，沒錢買化肥，但憑著他的精耕細作，并沒少收獲。

轉過幾道彎，向左一撇，進入亂石散落的河道，就進入了深山區。愈向上走，坡愈陡，路愈窄，有的路段，被雨水沖刷，根本就沒了路。這幾年，由于經濟的發展，外出打工，封山禁牧，山里人也很少上山，植被逐漸恢復起來，原來放牧、砍柴、起石板留下的路，也逐步被雜草、樹木所覆蓋。但這也不影響大山給我們帶來驚喜，不時看到紅的酸棗、黑的野葡萄，黃的橡籽，一顆顆，一串串，像瑪瑙，像珍珠，讓你口味大開。碩大的蘑菇比手掌還大，樹上老母菌鮮紅得像靈芝，還有一種馬皮孢長開后，里面的孢子粉可以止血療傷。一簇簇的野花，紅的、黃的、白的，不為有人賞識，只為生命的真諦，迎著寒冷的秋風，搖曳著，盛開著，只要霜雪不來，就要奮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約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攀爬，一片懸崖峭壁猛然出現在我們的眼前，絳紅色的懸崖高數十丈，山勢棱嶒，疊巖突兀，圓弧狀向外延伸開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草帽山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山溝，一直通向草帽山頂。一路走來，從沒見過人專門砌的路，而通向草帽山頂的山溝卻出現了一條紅石板路，平平整整的，一個臺階挨著一個臺階，看出來，修路人是用了心的。據六妮說，這條路是爬山的驢友籌集三萬元雇人修的，其中修路的就有他弟弟。雖然山勢陡峭，但有了這條路，好走多了，這條山路把我們徑直送到山頂。

上得山頂，豁然開朗，天公作美，霧氣悄然隱退，陽光照耀下，片片的山林頓顯清新亮麗，紅色的、黃色的、紫色的，像跳動的火、像爛漫的霞、像升騰的煙，一團團、一簇簇，在綠色的背景下向山頂鋪排著。我贊美這漫山的紅葉，雖處生命的最后時光，但他們不悲觀，不頹廢，不自怨自艾，依然將最美麗的一面呈現給這個世界。秋風吹過，飄飄灑灑，亦歌亦舞，飛向大地山谷，回歸生命的本原，化作塵泥滋養山林，只待來年，再次迸發出青春的活力。登高遠眺，懸崖下面，溝壑縱橫，萬山窮遍，蒼莽之間，云纏霧繞。山上五彩斑斕，山下亦真亦幻，上下兩重天，宛如神仙境界。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不知走了多遠的路程，猛然之間，前面已沒有了路，路的盡頭，已是懸崖峭壁。可能是因為霧的原因，我們走丟了下山的路。山野之間，霧氣朦朧，樹蔭蔽天，連個正確的方向都不知道，更不用說找人問路了。既然沒了路，回頭就是路。爬山迷路，走回頭路是最安全的，于是我們順原路返回，下山已是1點多鐘。

向導因為還有農活要忙，滿含歉意地向我們道別，告訴我們可以邊走邊摘點路邊的柿子，特意叮囑我們柿子隨便摘，山里人是不會介意的。于是我們幾個掏出隨身帶的袋子，欣賞美景之余，又有了滿滿的收獲。

驢友分享 月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