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強

為了能更方便在山中鉤松香，爸媽決定 在密林深處的小溪旁建造一個小茅屋。茅屋 四周的墻壁是木頭，中間夾了一些新曬的茅 草、竹葉、雜樹枝。門是長長的竹片夾著雜草 做的，轉動門葉，會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茅 屋很小，床就建在屋中間。木頭做床柱子，上 面是毛竹片打底；竹片的上面平平整整鋪設 了一些細密的茅草、松葉。在這上面再放一 張涼席。床就做好了。躺在床上，可以聞到 花草的清香，轉動身子，能聽到沙沙聲響。茅 屋的頂部成人字形，兩邊是厚密的、粗糙的茅 草。我們在房子的四周挖了排水道，茅屋就 基本完成了。

白天爸爸、哥哥出去鉤松香。晚上他們 回到茅屋住宿。這里的環境非常好，周圍是 茂密的、郁郁蔥蔥、無邊無際的林海。林中除 了我們，再難找到其他人。飛鳥不時躍過，落 在高大的林木上面，它們競相追逐，歡快之聲 溢滿山谷。山谷有時很靜，尤其是盛夏中午 的時候，對著山谷大喊“啊、啊、啊”，會聽到混 濁的回響“啊、啊、啊……”。這回響，一陣一 陣的，連綿起伏，漫過幾個山崗。人在天地 間，炙熱的陽光灑在樹葉上。樹下是一地的 蔭涼。靜靜地躺在斑駁陸離、盤根錯節的古 樹下面。聆聽盛夏蟬鳴，微風拂面，帶來淡淡 花的清香。仰望頭頂的巨松和周圍的密林。 “秋水邊上夢蝶，寓言內里明道”。松濤陣陣， 不禁想起莊周夢蝶的故事。他能有那么大的 學問，領悟那么多。必定也有過山中禪坐的 經歷吧？

為了自給自足，我們在茅屋的旁邊開辟 了一塊空地，種上了空心菜和白菜，因為周圍 的林木實在太高了，樹影很大，青菜沒有充足 的陽光。我們盡了很大的努力，澆水、灑木 灰、徒手抓蟲子，早晚各一次。有時候童子尿 都直接灑在菜地里，可惜青菜的長勢還是不 太好，菜梗菜葉都有些白，病怏怏的、甚是羸 弱。就算如此，我們還是喜歡吃自己種的青 菜，感覺踏實又省錢。

夏日的夜晚，林中除了蛙鳴鳥叫，還有黃 猄的呼喚。它的聲音又細又長，“咪咪咪，呦 呦呦”。剛開始聽到還以為是半夜的嬰兒在 哭泣，不禁渾身發麻，不知所措。媽媽后來告 訴我，那是黃猄，它在呼叫它的伴侶。它們的 膽子好小，白天不敢叫，夜晚才敢出聲。這種 山林的精靈，非常謹慎小心，它們通常聞風而 動，就是聞到人的氣味就跑掉了。我經常聽 到它們，卻從來沒有在山里遇見過。

三十多年后，我站在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當年的小樹變成了大樹，小路淹沒在時間的流 年里；當年的茅篷小屋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上 面長滿了各色林木；爸爸走了，回憶多了些遺 憾。世上沒有永遠的陪伴，只有看你珍惜與 否。人生就是一場遠行，回頭，便是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