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業

早些年，家人和老家的鄉親們一樣，陸續離開鄉下，來到了城市生活。雖然走出鄉下的我們享受到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豐富的物質和精神文化生活，但是，我們卻依然會懷念鄉下，懷念我們熟悉和親切的老家，懷念老家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懷念老家淳樸善良的鄉親，懷念天真無邪的孩童玩伴，懷念老家逢年過節時那種純粹質樸而帶著濃濃“土味”的節日氛圍。

離開鄉下后，我們離老家的距離自然變得更遠，但是，這拉長的距離并沒有淡化我們對于老家的那份深厚情感，相反，距離越遠，我們對于老家的想念反而變得越深沉。尤其是每逢重要節點，居住在城市里不同地方的鄉親們都會不約而同地想到同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就叫“老家”！因此，“回老家”就成為鄉親們在平時尤其是在一些節日時的一種習慣！一份難于割舍的情感！不管是在氣氛凝重的清明節，還是在歡樂喜慶的新年來臨之際，遙遠而逶迤崎嶇的山路絲毫阻擋不了我們回老家去看看，去紀念先祖列宗和叩拜天地的熱情。

每當新年來臨之際，回到老家的鄉親們便會在屋前的空地上擺臺揮毫，為整個老屋張羅春聯。我哥是我們村里為數不多的書法好手之一，這或許也是繼承了我爸的書法基因，所以，此時此刻自然應擔當“重任”，負責揮毫潑墨。在其他鄉親們的協助下，老家的各個門戶都會被貼上一副副的大紅春聯。春聯貼罷，就到了好酒好菜上桌的時候，鄉親們用甘醇甜香的客家黃酒并以三酌三躬的方式向先祖和天地表達最虔誠的敬意。而成串成串的鞭炮也會在此時被陸續點燃，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頓時讓整個村莊變得更加熱鬧起來，鮮紅細碎的鞭炮紙屑更是一時間染紅了老屋的整個廳堂。人們相信，此時老屋的“滿堂紅”，預示著來年的生活一定會變得更加順利紅火。我們總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敬我們的先祖列宗，叩拜天地，也以這樣的方式表達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深切企盼。雖然現如今隨著物質的豐裕，社會的進步，人們的祭祀禮節已經變得越來越復雜，祭品也越來越講究，但是，我們依然沒有拋棄鄉下這種虔誠質樸的祭拜形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也算是我們現今祭祀文化的根源。

老父親雖然年事已高，但是也不忘常回老家去走走看看，哪怕回去看看空無一人的老房子，他心里也會顯得踏實和滿足。雖然每次回老家老父親都沒多說什么，但是我卻深知他的心意，理解他的心情！其實在老父親的心里，永遠擱著一份惦念，那就是對老家的眷戀，對祖父祖母的深切懷念！如今在家中的客廳里，還掛著一幅老家的照片，這幅照片是我哥特地回老家站在老家對面的半山腰上拍攝的。照片里，老家的老屋像一位老者一般顯得深沉而安詳，靜靜地依偎在群山之下，而延綿的群山就像是堅實有力的臂彎，緊緊地將老屋摟入懷中。一直以來，老父親都把這幅照片當成珍品一樣地將它掛在客廳的正墻上。每當家鄉的父老鄉親來到我的家里，都會不禁久久地仰望著這幅老家照片而感慨萬千，感嘆歲月的流逝，感嘆萬物的變遷！而父親總會站在一旁邊指著這幅照片邊跟鄉親們一塊回顧起老家里曾經的那些人和事。在他們的言談中，無不流露出對老家的深深眷戀和懷念！此時此刻，這幅照片已不再只是老家的一個縮影而已，它更像是留在我們心中的一個深刻印記！它仿佛總在向我們訴說著一個又一個不朽的過往，讓我們學會銘記與感恩！

老家雖然沒有紅墻碧瓦和玉砌雕欄，并曾在風霜的洗禮下留下過歲月的滄桑印跡，但是近些年來，老家不老。雖然老家里的老屋很多年以來就一直無人居住，但是老屋并不顯荒涼，也不敗落，甚至比過去更加具有生氣。老屋屋頂上當初用土窯燒制的瓦片早已被現在光亮的琉璃瓦所代替，曾經斑駁的土墻也已被修葺和粉刷得煥然一新。因為我們心里始終懷揣著一種信念，那就是老屋不能倒。亦如人活著不能忘本，這是我們從骨子里對鄉下文化的認同和繼承的結果。在我們心里，老家就是我們的根之所在，是根，就應該永遠存在和被永遠銘記！

光陰荏苒，物轉星移，我們看盡了城市的繁華之后，卻依然對老家念念不忘，不管走得多遠，身居何處，心中依然對老家充滿懷念！雖然身居高樓，卻永遠難舍老家的泥磚矮房，因為那是生我們養我們的地方，是我們的根之所在。如今的老家就像是一棵千年的老樹，而鄉親們就像是那不斷向外延伸的根系，雖然伸向西面八方，卻永遠心向樹根。

老家不老，它永遠有一股精神源泉在我們的心里靜靜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