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在粵東山區。我年少的時候是靠工分吃飯的年代，我家勞力少，吃飯的人多，加上母親經常臥病在家，家境十分艱難。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為了幫助家里多掙點工分，我幾乎每天放學回來和星期天都去撿牛糞交給生產隊。那時候化肥很少，種莊稼基本上靠農家肥，牛糞在農民眼里就是個寶。所以撿牛糞成了我少年時代難忘的記憶。

別以為撿牛糞很容易，記得當時交50公斤牛糞給生產隊可以記8工分，值3角2分錢。但是一天要撿到50公斤牛糞可真不容易。一來當時牛少，二是撿牛糞的小伙伴多，有時挑上糞箕轉了一村又一村，爬了一個坡嶺又一個坡嶺，也撿不了幾十斤。有一次，我看到幾頭牛在綠草如茵的坡嶺上吃草，便恭候在它們身旁，盼著它們拉屎。但這些牛哥們卻像有意跟我過不去，我等了老半天它們就是不拉，但我剛離去不遠它們就一個接一個拉了。牛糞被恰好趕到的一個小伙伴拾去了，我心里很是沮喪。

也許是熟能生巧，時間一長我竟然掌握了催牛提前拉屎的“絕招”：碰見黃牛，就牽著它在原地打轉，一般轉五六圈后，它就會慢慢地翹起尾巴拉屎了。這個辦法很靈，十回有九回成。個別時候不奏效的，那是因為這頭牛剛剛拉過屎，大腸里確實沒有一點“庫存”了。碰到水牛的話，就把它牽到淺水池里或淺水溝里，水牛的腳一著水，只要肚子里有“貨”就會拉出來，看到它的尾巴一翹，就趕快端起糞箕到它的屁股下面接，以免牛屎落到水里。水牛拉的屎比黃牛多，有時一次是10多斤。當時我年紀小，力氣小，每次端糞箕接牛屎時都注意站好“馬步”，把渾身勁都使出來。有一次，那頭牛拉的屎又多又稀，濺到我臉上、衣服上不少，手中的糞箕越來越沉，眼看就要支持不住掉到水里，但看到牛肛門口還在往外冒屎，心想，眼前這牛屎就是工分，就是錢，就是鍋里的飯，于是咬緊牙堅持到底。當我端著滿滿的一糞箕稀牛糞從淺水池上來時，高興得忘了累和臟，歡叫著在草地上接連翻了幾個筋斗。

因為我有了這一“絕招”，每次撿到的牛糞都要比別的小伙伴多，我得意極了。

1970年我在部隊當排長。當時我們部隊在邊境執行任務，在那“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草原上，牛羊糞、馬糞隨處可見，我們和牧民都是撿干牛糞、馬糞燒火做飯。日落黃昏時，望著牛糞燃起的青青火苗，我心里忽地生出一可笑的念頭：小時候來這里撿牛糞就好了，要多少有多少，根本就用不著我那“絕招”。那是后話了。

作者：陳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