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是一個人的“新生”
我喜歡將白天與交通信號燈當中的綠燈相對應,此時,時間是用來沖刺的,日子是用來追趕的。夜晚則是強制停歇的休止符,像岔路口醒目的紅燈,說一不二,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黃昏與黃燈是同種屬性的物種,她是個稱職的指揮手,筆直立在晝夜的隘口,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引導白日和夜晚在暮靄中完成從容不迫的交接。
黃昏是我最喜歡的辰光,尤其有暮霞的黃昏。天色將暗未暗,晚風把霞彩吹成流動的潮水,漫溢、鋪展,往西邊徐徐沉降。熔金般灼灼的橙紅、紅珊瑚般熱烈的朱紅、釉彩氧化后的淺絳……難以用言語描述的色彩潑潑灑灑、層層疊疊,揉進云朵的褶皺和罅隙。于是,天空披上了錦衣,高樓鍍上金邊,大地映照成斑斕的詩行。宇宙傾盡本事,調(diào)出一盤奢侈華貴的染料,給黃昏加冕,讓人間褪去單調(diào)和寡淡。
黃昏,是充滿儀式感的“慶典”。此時,走出辦公樓的我,總會微仰起頭,深吸口氣,帶著信徒朝圣般的虔誠,讓自己完全暴露在黃昏慷慨贈予的余暉里,與白日的世俗鄭重作別,與回歸的靈魂深情相擁。我貪婪、大口吮吸新鮮空氣,又充滿勃勃生機,又擁有寬恕和原諒一切的勇氣和力量。我總認為,一天真正的起始不在早晨,而在于黃昏。
黃昏,不只有將暗未暗的寧靜與祥和,還有活色生香的人間煙火。許多跟我一樣下了班的人,腳步輕快、心情愉快,踏著昏黃的細碎光影,追著往地平線沉落的夕陽,拎著一包新鮮蔬果風風火火往家趕。擇菜、洗菜、切菜、炒菜……一連串的活計忙完,廚房朝北的窗戶外,還能看到懸在西邊的落日,紅得幾乎把天燒出窟窿。彼時的黃昏,貪玩到忘記時間。月亮催了又催,星子探了又探,夜風趕了又趕,她還悠悠拖著橘紅的裙擺,在高處晃蕩,在人間四處留連。
趁夜色還未徹底攻占天地,我總會在種著花草的露臺支上原木色的折疊桌,搬來飯菜、碗筷,就著夕陽香甜的味道慢慢嚼。一頓尋常的晚餐,竟品出與天地對坐、與黃昏對酌的豪邁來。這是一天中,我最松弛的時刻。不用為白天的拼盡全力而繃緊神經(jīng),也不必為夜色又匆匆偷走一日而傷懷,在晝夜交替的短暫喘息間,時間的發(fā)條松緩下來。這種時候,時間就是用來虛度的——我可以背著夕陽,俯身與盆里的花兒交換心事,或對剛拔離泥地的野草輕聲致歉。更多時候,我什么都不干,就這樣靜坐,目送黃昏一寸寸隱退,白日蓄積的慌張和疲憊悄然褪去,內(nèi)心又多了幾許對人間的眷戀和愛意。
黃昏,是一個人的“新生”。
作者:傅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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